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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风夜放花千树,凤萧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
各家酒肆高扎彩楼,酒旗招展,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酒香扑鼻,街道两旁,彩女们托着放满酒盏的玉盘,娇声邀路人过来品尝自家的好酒,以求能在明日的斗酒会中拔得头筹。
杜书彦摇着马鞭,如数家珍的一一品评各家酒肆的头牌好酒,一边指着远处四厦三层,彩灯叠照的楼群说:“京城最妙的酒,还是要数潘家楼自酿的囫囵春。”
“这酒好奇怪的名字。”
“这可是翰林大学士王芳之给起的名,据说这酒一下肚,就像是整个春天一股脑儿到了你肚子里,妙不可言。”
萧远佯叹道:“可惜潘家楼台阶太高,我这寻常人一席难求。”
“这有何难,后日斗酒会,我正愁无雅客作陪,若燕然不弃,杜某明日做东,咱们在潘家楼把酒论琴,岂不美哉。”
萧远见他兴致盎然,冷笑一声道:“杜兄还是先说说大相国寺的事吧。”
杜书彦一愣,方想起刚才的事,随口道:“刚才榻下压着一封书信,信角未曾藏好,正被我瞥见落款惠如,是大相国寺的知事僧。若高德兴一开始就不在梅园,那就不会吵闹引人注意,必是见信而去,而这么晚了,僧人不便外出走动,多半是约高德兴去往大相寺。不过,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?”
“此僧游方陕西道时,与高德兴来往密切,高德兴也多依仗他打听京城消息,此时匆忙离开,多半是他处有要信传来。”
“你所说三全观之约是?”
“胡诌而已,我恰巧之前听过高德兴的声音,这还是能分辨的。”
杜书彦看了他一眼,戏谑的挤了挤眼睛:“你还知道高德兴有龙阳之好,不然那人也不会如此尴尬,轻易上了你的当。”
萧远转开头,讥讽的哼了一声,再不肯多说半句。
跟着杜书彦穿过几条坊间僻巷,绕过一段微秃的柳岸,大相国寺已在眼前。
萧远在柳前系了马,拱手道:“杜兄就送到这儿吧。”
杜书彦听他语气坚决,也不再多说,道:“后日酉时在潘家楼恭候萧兄。”便自引马去了。
马蹄声渐渐消失于喧嚣的夜幕中,萧远一撩衣摆,足尖微点寺墙,悄无声息的跃入了大相国寺的僧院。
虽然外面的街市上绚如白昼,人声鼎沸,但僧人们依旧早早歇下了,僧院里漆黑寂静,一道院墙恍如隔世。这僧院因只是僧人起坐之所,不像大殿经阁那样有僧人日夜巡视,只有两个小沙弥在院门值夜,此时也已经是昏昏欲睡。僧房虽多,但只有一间还有点微光透出,萧远循着灯光,轻声摸至一间较宽敞的僧房前,舔了窗纸悄悄往里窥视,只见一壮年僧人正打坐诵经,一旁有一僧阖目敲着木鱼,看了半天,那僧人一动未动。
萧远只好退出来,又到客堂看了看,佛寺规矩严格,早早就锁了门,所以只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在这里留宿,或挑灯读书,或也已经歇下了。他看了一圈,并不异样,只好翻至屋脊的阴影里坐了,心里奇怪,莫非高德兴并没有来大相国寺?自己和杜书彦都猜错了。
远处的大殿庄严沉寂的伫立在黑暗中,鎏金宝顶在明灭的焰光中时隐时现。在那完全漆黑的一刹,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从大殿的柱后透出。